我以前的生命有點像我們小時候常玩的一種木頭人遊戲,一旦被抓到,你必須以當時的姿勢站在原地不動。在我過往的生命歷程中,無論遇到什麼事,我都像一尊雕像般固守在原地不動,害怕稍微一動就會出差錯,做出錯誤的決定。但問題是,站在原地久久不動,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。

……年輕時我以酒精作為我的人生指南,迷迷糊糊讀完高中。我選讀離家最近的大學,因為我無法想像我必須花那麼多時間與精力去申請大學、等待入學許可,然後遠離家鄉,因此我住進俄亥俄州拉芬納近郊的一所大學宿舍。

我每天從拉芬納坐巴士到六哩外的肯特,不是因為肯特州立大學是一所學費不貴的好大學(它是),而是因為我無法像我的三個哥哥、姊姊那樣跨一大步到離家很遠的地方求學。他們讀的是俄亥俄州立大學,全美國最大的大學。在肯特,我的世界雖然小但很安全,我和我的高中同學一起在學校的自助餐廳用餐。

大學讀了一、二年後,我的化學被當,它實在太難了,所以我乾脆不去上課。我前後換了三次主修科系,然後在二十一歲那年懷孕,索性休學。我雖然永遠地戒了酒,但總是找不到合適的工作;我當過交通局職員、法律事務所秘書、一家公司的經理、一間葬儀社的助理──負責運送死者的屍體。

我這一生要如何度過?前途茫茫,壓得我喘不過氣來。然後有一天,一個養病中的朋友建議我:踏出正確的下一步就對了。

就這樣?

這個我會。

通常,我們都知道下一步該如何,但這一步太小了,我們往往看不到,因為我們的眼光都放在太遠的地方,我們只看到那可怕的一大步,卻看不見眼前簡單的一小步。於是我們等待,等待,再等待,彷彿「整體規劃」的藍圖會像紅地毯一樣鋪在我們的腳下。

但就算有了這個巨大的藍圖,我們也太膽怯,不敢踏上去。

我想把大學讀完,想要一個我喜歡的職業,而不是做一個忍氣吞聲的工作,但我應該主修什麼?我靠什麼繳納學費?我以後又能找到什麼工作?我的腦中有太多找不到解答的問題。

有一天,我的母親告訴我正確的下一步。「先去要一份課程簡介吧。」她建議。

就這樣?

這個我會。於是我去要了課程簡介,打開它,找出一支螢光筆,一頁一頁看下去,把看起來很有趣、讓我想讀、而不只是為了拿一個文憑的科系標出來。

我坐在客廳的地板上一頁一頁翻。一開始,我像個孩子般,專挑一些休閒娛樂的課程,騎馬、登山、背著背包去旅行。接著我選了一、二堂心理學和藝術課,接著是大量的英文課。我每一頁都看,閱讀每一門課的介紹,直到我尋獲一處寶藏:新聞寫作、報導、雜誌採訪、專題寫作。哇,我從人類學一直看到動物學,最後再翻回去,看螢光筆畫最多的是哪些課程。

寫作。

於是我選了寫作班。然後一個接一個。

當你猶疑不定時,踏出正確的下一步就對了。它通常是很小的一步。誠如小說家科達羅E. L. Doctorow)所說,寫小說如同夜間開車,「你看不見車燈照射範圍以外的地方,但你還是可以這樣走完整段路」。

生命的哲學也是這樣。我的車燈可以照亮三百五十呎的範圍,但就算只有這麼短距離的視線,我照樣可以一路開到加州。我需要的只是足夠的光線讓我持續往前開。

我三十歲那年從肯特州立大學新聞系畢業,十年後,我拿到約翰卡羅爾大學的宗教碩士學位。我從沒想過要拿一個碩士學位,假如我事先知道這幾年(五年)要花的時間、金錢(數以千計),和上課、寫作業、做研究報告(三更半夜、午餐時間、週末)所耗費的時間,我決不會把第一張學雜費支票寄出去。

我只是選了一門課,然後一個接一個,終於有一天我畢業了。

它就像養女兒一樣,我從沒想到我會當十八年的單親媽媽。我的女兒高中畢業那個月,我也得到我的碩士學位。我很高興我二十一歲懷她時,不知道要花這麼多時間、金錢和種種犧牲來撫養她到她畢業的這一天。要是當時知道,我一定嚇壞了。

我們常看到某個專家計算撫養一個孩子所需花費的金錢,它絕對不會少於六位數。這些錢不會讓準父母打退堂鼓,但假如有人計算養一個孩子需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,我想人類大概很快就滅絕了。

成功的秘訣,甚至為人父母與生命的秘訣,就是不要去計算成本;不要一直去想它總共需要跨出多少步;不要只盯著看那一大步底下的深淵,那個景象會讓你不敢跨出接下來的一小步。

如果你想減掉四十磅,你必須吃沙拉,不能吃油炸食物;如果你想當個好朋友,你要主動拿起電話打給對方,而不是每天查看電話機上的來電顯示;如果你想寫一本小說,你要坐下來,開始寫下第一段。

我們都害怕大幅度的改變,但我們通常會有足夠的勇氣跨出正確的下一步。先跨出一小步,再跨出另一小步。養小孩是這樣,拿學位是這樣,寫小說也是這樣,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都是這樣。

你正確的下一步是什麼?

無論它是什麼,跨出去就對了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(摘自《上帝不眨眼》第二課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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