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行增長見聞,無庸置疑。

 

這一天,網路離我們遠去,或者說是我們有了最接近人間的一天……

 

進到了撒哈拉區,旅館並沒有提供網路相關的服務,我跟八郎兩個網路重度依賴者,這一晚就像戒煙、戒毒般坐立難安,不時輕嘆,不時不自覺地搜尋無線網路連結,滿心期待能發現金礦。空氣裡飄散的除了月光挑起的寧靜,還有來自台北的文明症病毒……

 

台北的生活讓我們成了夜行性動物,或說是進化。關於動物分為日、夜行兩種不同類型,人類似乎也有此種分類說法,我有相當程度的興趣聊聊,但不是今天……

 

少了上網這裡收收、那裡看看的時間消耗,整理完當天滿滿記憶卡的收穫後,竟不到十二點鐘。這的確是夠讓我們震驚,並帶有一絲感動的意外驚喜。days of the summer的悠揚豪氣成了我的搖籃曲,當然,一整天的舟車勞頓也幫了周公不少忙。

 

「少年咧,我先來睡了,你要睡時直接蓋上我的小白就好!」對著還沈醉在當天捕捉到的畫面中的八郎簡單快速地交待了一下,很快的這一天按下了stop鍵,不再有任何畫面。

 

至少在二點之前是如此。

 

像是切換到另一個頻道般,突然沒頭沒尾的開始。

 

一陣低沈連續的誦唸聲從腦海最深處漸漸浮出,愈來愈清晰,夢似乎也愈來愈清楚。低沈的誦唸聲就像是這連日以來在城鎮裡聽到的回教禱告頌經聲,至少我在這個夢裡是這麼以為的。只是整個夢境毫無搭配的畫面,就像是被拔了那條黃色的AV端子線般,只剩下維持一定頻率的低吟聲。

 

腦袋不自覺地運轉了起來,開始想了解這個夢境,或者說現在的情況。一個睜開眼的短暫呆滯,我發現我已離開夢境,或者說一切不是夢,在我看清從廁所透射出來的幽暗燈光的這刻。

 

室內幽暗的程度跟每個適合沈睡的深夜沒什麼兩樣,唯一不同的是低沈而連續的誦唸聲依然存在,或著更像是呻吟聲。

 

不由得心裡毛了一下,旅行超過二十個各有特色的國家,這刻的驚悚是我極少經歷過的。

 

大腦很快速地將這情況歸類到非自然現象,但很快又被我的理智給擦拭掉。

 

我靜靜地坐起,戴上置於右邊床頭櫃上的眼鏡,極盡可能地保持空間裡的寧靜,並朝向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緩慢而清楚地環視著。

 

這間位於吐澤三星級的雙人房還算樸實乾淨,乾淨的最大原因莫過於房內的一切擺設少得可以,唯一比一般雙人房多的是……一張床,這間雙人房裡有著一張雙人大床與兩張單人床。

 

說實在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,我們樂得讓中間那張單人床當做我們的置物區與隔間。

 

我從靠陽台的單人床輕輕地坐起巡視,最後眼光停在八郎所在的那張大床,持續不斷的呻吟聲音我確定是從八郎床位發出的,甚至可以確定是八郎所發出。

 

突然湧出一股找到解答的安心,我走向看似沈睡的八郎,卻不知該如何處理說夢話的伙伴。持績十來分鐘之久的夢話似乎極為少見,我想聽清楚八郎的夢話內容,卻是愈聽愈發毛,因為那內容完全無法聽清楚,反而更像是某種咒唸……只因八郎的嘴完全沒動靜,聲音卻不停地湧出,我很快排除說夢話的判斷。

 

「如果不是做夢,那……」不再猶豫,我馬上向躺得直挺挺的八郎左腿拍下,此時原先躺平的八郎整個人就像觸電般全身四肢搖晃起來──

 

「哎啊!拜託啊!你奈A這麼久才救來我啦……」八郎就像是浩劫餘生般吃力地對我說。

 

「哇哩咧!……你才嚇到我咧!我還以為誰在唸經咧!原來是你在說夢話……」我沒好氣地回答。

 

「不是夢話啦!我一直在叫你啊……」八郎坐在床上努力地調順自己的氣息。

 

「叫我?沒有啊!我還是從夢裡一路聽到唸經聲到醒來的!」我試著將我的理解告訴八郎。

 

「厚那是我在叫你吶……我一直說:kyo!救我!kyo!救我……」八郎虛弱地解釋著。

 

「哇咧!你沒事做夢一直叫我幹嘛啊大哥……

 

「惡個頭……撲上來了……

 

當下一陣寂靜。

 

「我根本沒睡,我才躺下就……」八郎接著說。

 

「嘿!嘿!麥夠開玩笑,停止,停止,你一定是累到了!」不等這傢伙說完我趕緊打斷,努力想為整個情況做一個正常的解釋。

 

「你起床站在我床邊我都知道啊……」八郎也相當配合地躺回了被窩裡。

 

「厚啦!你側睡!側睡!快睡吧!再不睡都天亮了……

 

我躺回床上,壓根不想在這樣的深夜裡討論這一類的事。但我心裡知道,向來沈穩冷靜的八郎應該不會那麼容易給驚嚇到的。

 

將床頭櫃的手錶拿起一看,凌晨點過一些,我並沒睡太久,而這位老兄的確有可能才剛睡,但睡意很快又將我的意識模糊掉,隱約已聽到八郎式的雷鳴聲,他還真是看慣了大風大浪……

 

意識再度漸漸浮現,一天也正式開始。

 

我順手按掉了手機未啟動的鬧鈴設定。但事情並未隨著黑夜的離去而告一段落。

 

離開台北之後,我總可以看到早晨的陽光,並且能從容安穩地享用到一頓早餐,很不想說台北的我就像是被詛咒似的,但事實上就是……

 

明亮暢快的嶄新的一天,繼續往更接近撒哈拉的方向前進。

 

每天一上車就往嘴裡塞個兩顆嗆涼的口香糖,是我們不知何時養成的旅行習慣,接著不到幾秒的時間,前座的Ussley就會打起噴嚏來,也變成了這趟突尼西亞行的特色之一。

 

雖說是行進在漠地區域,近十二點的陽光卻像是一盞大燈,溫和得出乎意料。

 

從車裡望向遠方,一片寬闊,頂上那盞大燈讓眼前一切清清楚楚,攤在陽光下產生了一種安全感,一股念頭瞬間油然生起。

 

「喂!昨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我有一種太陽當靠山的安穩,再度想起昨夜。

 

……」正在聚精會神對著窗外捕捉美景的八郎欲言又止。

 

「說啦!說啦!別怕有我在啊!哈哈哈……」我有恃無恐地纏著這位苦主,希望他將昨夜的情況說出來。

 

「最好昨晚你想聽啦……你又不信……」八郎的口氣聽來只有一股無奈。

 

「那種烏漆抹黑的半夜,誰想跟你討論怎麼回事啊!」

 

「現在陽光普照風光明媚,再也找不到像現在的好時刻啦!快!勇敢的說給kyo哥哥聽!」

 

本還將相機架在眼前的八郎關上了電源,緩緩地往後躺回椅背。

 

「就跟你說有東西撲上來啦!」

 

「怎麼撲法?」我順勢問下去

 

「昨晚你上床入睡不久,我也跟著產生睡意,蓋上你的小白後將燈關掉,也就爬上床去了。」

 

「才一躺下閉上眼,連睡姿都還沒『喬』好,全身就動彈不得,眼睛也張不開;接著猛然一雙手按住了我的臉,然後順著我的臉摸下去,當下我整個就是快嚇傻了,才會一直想叫你啊……

 

八郎一面說著那的確嚇人的情況,一面將雙手停在自己臉上。聽著聽著,我就像重新經歷了昨晚他所遇到的事件,這個時候我最恨自己是最會想像畫面的ART身份,這也是我從小總是能比其他人感受到更大恐怖的原因,我老是幫飛進耳裡的靈異故事加強畫面的氛圍,然後嚇壞自己……

 

眼前四面八方是一整片光亮舒坦,但聽到八郎的經歷,手臂上的汗毛還是立刻全都挺直站立。幸好前座的Ussley聽不懂中文,我們的行進還是相當平穩順暢。

 

「你說真的假的啊!還好昨天沒真的聽你說完……」忍不住用力拍了自己大腿,我的理性使我產生質疑,卻也讓我感到有些慶幸……

 

「厚!是真的!唬爛我會變更胖!」八郎有如拿刀捅自己般的立誓,我也不得不信……「我叫你好久,你只會一直睡啊……

 

「哎啊!哈哈哈……我以為在做夢啊!還以為是夢到有人在唸經咧……」八郎對我的救援來遲始終掛在心上,我只好繼續不斷的道歉。

 

一段時間的寂靜,窗外景緻呼嘯而過。

 

旅行總會因人而出現不同的經歷,即便有二十多年的好交情,八郎的這一晚體驗我也只能期盼由他一人獨享就夠了,我打從心底沒興趣與此類無形現象打上任何交道。

 

但沒人能說了算

 

奔波漠地與綠洲區一整日,加上整晚的突式風情餐宴,我們的腦袋裡全塞滿了一幕又一幕驚豔動人的畫面,一切精彩像是全都濃縮進了我右手臂上與kyo發音相同的阿拉伯文彩繪上,這可讓我莫名其妙地樂了一整晚,即便今晚杜茲(Douz)旅館仍是意料中的平凡。

 

在洗掉一身的風塵後,照例倆人一樣興奮地在電腦螢幕上檢視一日的戰果,又是同樣一個完全脫離網路喧擾的單純之夜。

 

平凡無奇且稍小的雙人房,居於正中位置的是一張加大型的雙人大床,床尾與梳妝台僅一椅之隔的寬度。一進房,這大床是唯一讓我寬心的地方,因為可以有效地避開兩個大男人肢體交疊的慘狀。

 

接近凌晨一點,Bob Marley的歌聲與鑽進窗縫的自由晚風已伴隨我們一整晚。

 

「少年咧!我整理得差不多先來睡了,小白和燈就交給你關吧!」

 

對著將notebook放在梳妝台上奮戰的八郎交待後,我喝了一口右邊床頭櫃上的礦泉水,便好整以暇地準備結束一整日的美好。

 

為免室內明亮的燈光打擾我的好夢,我順手自行李箱抽出一件T恤,然後調了一個最舒適的角度躺下,再將T恤覆蓋在雙眼上。就在雙手順勢放下的瞬間,突然一股出奇強大的電流自我雙手竄入,就像小時候自找苦吃拿起刀片插入電源插座中的苦痛一樣!

 

一股震撼十足的電殛之後,緊接著竟是胸口一頓,直覺有物體像是從空而降掉到我胸膛,或者該說是跳上……

 

一切像是說好似的無接縫引爆,就在我眼前一片漆黑全身無法動彈的情況下,腦袋在這一連串的驚嚇下塞爆了問號與驚嘆號,但還是清楚地湧現一個念頭:「完了!今天輪到我了!」

 

……(未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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